赵金刚:动静生生与“理生气”

发布日期:2024-09-19 16:19

来源类型:强老师求学 | 作者:馬思敏

【澳门金牛版正版资料大全免费】【新澳开奖记录今天结果】【2024年新澳门王中王资料】【管家婆最准一肖一码】【新澳彩开奖结果查询】【新澳历史开奖最新结果查询今天】【4949澳门免费资料大全特色】【2024今晚澳门特马开什么号】【2004新澳精准资料免费提供】【2O24澳彩管家婆资料传真】
【494949澳门今晚开什么】 【2024新澳免费资料】 【2024年新奥门王中王资料】

“气”是朱子哲学当中仅次于“理”的重要范畴,朱子对于气的属性、性质等有着很多具体论述。张岱年先生指出,朱子的气,“是指构成一切有形之物的原始材料,也即是占据一定空间并能运动的客观存在,是表示物质存在的范畴。”1气在朱子那里是“生物之具”、“生物底材料”,这点是无疑的。朱子建构了“一气-阴阳-五行-万物”的生成模式。在山井涌等日本学者看来,朱子把很多前人的相关论述最终综合在一起,使气的思想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,构筑了前人没有达到的体系。2

山井涌指出,朱子“一气一阴阳—五行—万物”的模式直接继承了周敦颐《太极图说》的思想3,但在周敦颐的思想中,“‘质’完全没有被提起。明确地意识到‘气’,建立起气生成论(以及存在论)的是张载。……在宋学中,气的理论可以认为是由张载确立的,最接近由朱熹集大成的理气论的‘气’的,就是张载的这个气论。”4

朱子气论上的很多内容和张载的思想有着密切联系。尤其是在气的一些基本属性上5。但是在根源上,尤其是把理和气连接起来时,我们就会发现,朱子的“气的思想”在基础性观点上来自二程。这种继承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,即“形上”“形下”的区分、对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的继承、对“形溃返原”的批评。这三个方面,有些甚至是对张载的直接批评。下面,让我们对此进行具体论述。

一、形上、形下

朱子关于气的论述,最为基本的是关于理气的界定与区分。在张载看来,凡是无形者皆可以称为“道”,而二程坚决反对张载的这一看法6。《遗书》卷十五言:

离了阴阳更无道,所以阴阳者是道也。阴阳,气也。气是形而下者,道是形而上者。7

在二程看来,无形的气也是气,气并不是理或者道,道或者理是阴阳运动的根源根据,即“所以”。虽然道不能离开气而独立存在,但是,不能将气的根据与气本身混淆。朱子也讲“道亦气,气亦道”,强调理气的“不离”,但朱子同样强调理气的“不杂”。朱子在《周易本义》里讲“阴阳迭运者,气也,其理则所谓道”8。气虽然是质料,但却不是背后的“所以然”与根据。《文集》中答《黄道夫》书中材料亦是这点的明证。朱子在《答刘叔文》书中,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,朱子言:

所谓理与气,此绝是二物,但在物上看,则二物浑沦,不可分开各在一处.然不害二物各为一物也。若在理上看,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,然亦但有其理而已,未尝实有是物也。(《文集》,第2146页)

朱子“理与气,此绝是二物”的表述十分坚决,以至于罗钦顺据此认定朱子把理和气分得太开。其实朱子是在这里强调理的形而上的优先性。朱子既强调理气的不杂,也讲理气的不离。关于朱子理气形上形下的问题,在朱子哲学中一般置于“理气先后”的命题下讨论,陈来先生于此有着详细的分析,本文对此不再赘述。

二、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

我们还可以看到,朱子直接继承二程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的讲法。《程氏经说·易说·系辞》讲:

道者,一阴一阳。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。非知道者,孰能识之?(《二程集》,第1029页)

陈来先生认为,“从哲学上说,程颐主张的是一种本体论,因而对他来说,动和静,阴和阳,既没有开始,也不会有终结,宇宙不是从一个原始实在中逐渐演化出来的,宇宙的对立统一和阴阳变化,是一个永恒的无尽过程,根据这一点,他批评老子:‘老氏言虚而生气,非也。阴阳开阖,本无先后,不可道今日有阴,明日有阳。如人有形影,盖形影一时,不可言今日有形,明日有影,有便齐有。’这也是说阴阳二气没有先后,这种没有先后并不是说阴阳二气同时产生,而是指阴阳二气是永恒存在,因此老子认定先有虚无、然后再产生气的思想是不对的”9。

在汉代以来的宇宙论模式当中,“线性”的生成或运化模式是显而易见的,无论是元气到万物,还是无到万物,都是从一个最初的开始,进而过渡到天地万物的产生。存在一个无差别的源的阶段(在这种宇宙论模式下,“元气”和“阴阳”是不兼容的,阴阳是作为元气的后一阶段而出现的)。而程颐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这一命题,则否定了有一个初始的、创生的阶段,否定了任何样态的“本始”或“太始”,宇宙的“有”是根源性状态,“有便齐有”,不可能“没有”,任何线性的发展或者演进,或者任何时间上的进程,都建立于“有”存在的基础之上,而不是以此来衡量“有”的状态。虽然相对于存在的根据,有是第二性的形而下者,但是这一形而下者的存在却是绝对不容否认的,而且是前提性的。作为整体的宇宙,是无始无终,当下既有的。在这个意义上,我们可以说程颐否定了魏晋以来以王弼为代表的“有生于无”的模式。当然,解释者可以认为程颐没有理解王弼的模式,即强调王弼那里无和万物的关系不是生成论的,而是本体论的。即便如此,我们也会发现,王弼作为本体的“无”,也是程颐要否定的。“理”在内涵上是对“无”的否定,尤其是作为“所以然”之理,根本上要否定掉彻底的“无”。“道者,一阴一阳。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这一讲法既否定生成论的宇宙模式,又否定“无”作为“本体”。程颐这一观点的独特意义就在于其“双重否定”。程颐在这一点上的论述材料并不是很多,但是其意义已经很明确。朱子则完全继承了程颐的讲法。而另一方面,朱子的思想当中又试图容纳传统宇宙论的讲法,从而又使这一问题在朱子那里变得更为复杂。对于这一问题的复杂性,我们暂且搁置,先重点来看朱子对程颐这一说法的明确继承。

朱子在《太极图说解》中讲:

动极而静,静极复动,一动一静,互为其根,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;动而生阳,静而生阴,分阴分阳,两仪立焉,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。盖太极者,本然之妙也;动静者,所乘之机也。太极,形而上之道也;阴阳,形而下之器也。是以自其著者而观之,则动静不同时,阴阳不同位,而太极无不在焉;自其微者而观之,则冲漠无朕,而动静、阴阳之理,已悉具于其中矣。虽然,推之于前,而不见其始之合;引之于后,而不见其终之离也。故程子曰: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。非知道者,孰能识之。”(《朱子全书》第十三册,第72页)

这段话同样强调“太极”(理)与“气”的“形上”、“形下”区分,并在这一区分下论述“动静”问题。理是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的根源,正是因为有这一根源,才保证宇宙流行整体的无始无终。作为宇宙整体的气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,动静只是相对的状态,动静互为其根,运动本身不停息,宇宙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流行不停息。即不能找到宇宙的开始,也不能认为宇宙会终结。而理就是对这一宇宙状态的保证。在任一动静状态、任一阴阳运动中,理都无时不在。“前、后”等时间性范畴本身就是附属于动静的“因变量”。对于运动的宇宙来讲,并不存在所谓的“第一推动者”,宇宙是有的状态,本身就是运动的状态,理对气的作用是不能够用“第一推动者”的模式阐释的。不是理推动了气运动,而是气根据于理运动。

关于动静的关系,朱子讲:

动静亦不是截然动,截然静。动时,静便在这里。(《语类》卷四十五,第1161页)

一动一静,循环无端。无静不成动,无动不成静。譬如鼻息,无时不嘘,无时不吸;嘘尽则生吸,吸尽则生嘘,理自如此。(《语类》卷九十四,第2372页)

可见动静的交互不是指在流行过程中,有一个阶段是动而另一个阶段是静。动静不是排斥性的对立状态,而是相对性的状态。

动静与阴阳的相互规定还可见《文集》卷七十二《杂学辨》,朱子讲:

动极而静,静极而动,故阴中有阳,阳中有阴,未有独立而孤居者。此一阴一阳所以为道也。10

阴阳分别代表着动静两种不同状态,但阴阳不是截然对立的两种不同的气。宇宙的流行整体就是阴阳无时不有的相对存在。而流行之所以能够一阴又一阳,就在于背后不间断作用的“道”的存在。在宇宙流行的整体意义上,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构成了对这一整体最基本的规定,不间断的持存性是宇宙的最基本性质。

三、聚散与生生

二程批评张载有“形溃返原”之说,强调气的不断“生生”,这点也被朱子直接继承。这点与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的表述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。我们知道,在张载那里,也强调宇宙作为“有”的绝对性,反对佛老的虚无说。张载讲“太虚即气”,认为作为宇宙最本源的存在状态的“太虚”只不过是气的极度稀薄的状态而已。而张载也由此建立了他的宇宙图景,即由太虚到可象的气,再到成形的万物,而万物最后又返归太虚。张载讲:

气之为物,散入无形,适得吾体;聚为有象,不失吾常。太虚不能无气,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,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。11

气之聚散于太虚,犹冰凝释于水,知太虚即气,则无无。(《张载集》,第8页)

张载在根本上强调宇宙的实存性,这是与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的讲法一致的。张载的这一说法在生死观上的意义也是显而易见的,一方面否定了道教长生不老的观点,而另一方面也以某种方式安顿了死亡,赋予生命以不朽的意义。然而,二程和朱子却对于张载的气的运化模式不满意,认为这和佛教讲的轮回没有差别。程颐讲:

近取诸身,百理皆具。屈伸往来之义,只于鼻息之间见之。屈伸往来,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,复为方伸之气。生生之理,自然不息。如《复卦》言“七日来复”,其间元不断续,阳已复生。“物极必返”,其理须如此。有生便有死,有始便有终。(《遗书》卷十五,《二程集》,第167页)

在程颐看来,天地间的气生生不息,已经构成万物的气散了之后就一定会散尽,而不会像张载所讲,再重新进入到构成物的过程当中。虽然对于宇宙整体来讲始终都是“有”的状态,但对于某一具体存在的个别的气,都是有始有终,而且必定消散得无穷无尽。

朱子认为,程颐的此段话直接针对张载“形溃返原”之说,《语类》言:

……又曰:“横渠说‘形溃反原’,以为人生得此个物事,既死,此个物事却复归大原去,又別从里面抽出來生人。如一块黄泥,既把來做个弹子了,却依前归一块里面去,又做个弹子出來。伊川便说是‘不必以既屈之气为方伸之气’。若以圣人‘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’之语观之,则伊川之说为是。盖人死则气散;其生也,又是从大原里面发出来。”(《语类》卷一百二十六,第3032页)

又言:

气有聚散,理则不可以聚散言也。……释氏谓人死为鬼,鬼复为人。如此,则天地间只是许多人来来去去,更不由造化,生生都废,却无是理也。(《语类》第一册卷三,第38页)

在朱子看来,人一旦死去,那么气就会散,虽然一段时间内,作为身体的气还会散在天地之间,但是,如果经历的时间足够久,构成人物的气终究会散尽。新产生万物的气,只是从“大原”当中产生的全新的气,而不是原来已经散掉的气。如果宇宙间万物生成的模式如张载所讲,那么天地之间就只是固定的那些气来来回回不断构成物而已,而造化的生生不穷也会因此废止。在朱子看来,造化的生生不仅仅是新的人物的产生,也是构成人物的气不断的创生,宇宙间的生生之理根本上体现在全新的气的生成。

陈来先生指出,二程都没有对张载的“虚空即气”表示反对,他们反对的主要在形上形下之别,以及聚散之说12。杨立华先生在《中国儒学史·宋元卷》对“聚散”与“生生”这一问题有着详尽的分析,他说:

在二程看来,张载“形聚为物,形溃反原”的思想,将天地生生之理拘限在了循环往复的气中,从而使气化的生生不已的过程,把握为某种有限的东西。……与张载要对治释氏的寂灭不同,二程对个体的寂灭是持肯定态度的:“鬼是往而不反之义。”个体的死亡,就是往而不反的寂灭。只是这寂灭并不是宇宙的终结,而正是天地生生之理充分实现自身的环节。因为如果不从一己的形气之私上起见,我们将会发现每一个个体生命无非是天地生生之理的体现。而天地生生之理,如果不是每一刻都在创生着全新的生命,而是要“资于既毙之形,既返之气”,那么生生之理就有断绝灭息的可能。这在二程看来,是不可理解的。在这个意义上,个体生命的往而不反的寂灭,才成就了生生之理的不息。13

任何存在的个人都是最终要“散尽”的,不仅对于人如此,凡是由气构成的存在物都会如此。这是程朱的基本看法。而散尽就是彻底的虚无。吴震先生对此有类似的观点,他认为:

朱熹的“散尽”说较为彻底,这是由于其理气二元、理在气先这一宇宙论构架所决定的。14

吴震先生还指出,二程和朱子对“大轮回”否定,对散尽和生生的强调,不仅仅是对张载观点的一种否定,也是对张载代表的北宋儒家其他说法的一种否定。如果我们把视野放在整个气论的角度来看,也是对汉以来很多儒者说法的一种否定。

吴震先生是站在讨论朱子鬼神观和祭祀的角度引入的气的“散尽”问题。其实我们会发现,坚持气的“生生”和“散尽”会在祭祀问题上面临很大的挑战。即如果祖先的气终究会散尽,那么经书里所讲的祭祀时“祖考来格”如何可能呢?但是,我们也会发现,即便面临着这样的挑战,朱子依旧要坚持作为具体的气的散尽说,把作为具体的气的散尽作为气的一项根本规定。由此,我们可以看到朱子对于气的几重规定,即作为整体的宇宙流行的气,没有开始和终结,而对于具体的某一“单位”的气来说,则有“创生”和“终结”。二者形成一个统一的气论整体:作为具体的气的创生与终结,是对宇宙流行整体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的保证。这一不间断的生生不息的过程就是宇宙和气存在的最基本的写照。

四、理生气

我们知道,在朱子思想当中有这样一个著名的“命题”,即“理生气也”,有时候朱子也讲“太极生阴阳”,朱子把“太极”解释为“理”,太极生阴阳,也就是“理生气”。“理生气”是朱子“理气先后”这一问题当中重要的一环。其实,吴震先生指出了一点,即这一散尽说是直接与朱子思想中“理在气先”这一观点相关的。陈来先生指出,朱子守漳州时期,特别强调“理在气先”,这一时期的言论经常见到“理生气”的说法,并对“理生气也”这一条材料做了详尽的考证。15陈先生指出,理生气“可有两种解释。一种是理可产生气,另一种是把‘生’解释为‘使之生’,这两种意思在朱熹可能都有。不过,一般说来朱熹在理学家中对概念的使用是比较清楚的。而且对于语录的口语性质来说,第二种解释似无必要。实际上这两种解释对于讨论宇宙的究极本源来说差别不大。如果说‘这里当初皆无一物,只有此理而已’,宇宙曾经只有理而没有气,那么说气从理中产生或理使气从虚空中产生,两种说法便无很大差别。”16陈来先生的论述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我们上面的问题。即是理生气,使气从绝对的虚空当中产生。正是由于这一生物的“实理”的存在,才保证了宇宙的流行不间断,在《答廖子晦》书中,朱子讲:

且乾坤造化如大洪炉,人物生生无少休息,是乃所谓实然之理,不忧其断灭也。(《文集》,第2082页)

宇宙之流行,就像一个大的炉子,旧的东西燃烧散尽,而新的东西又不断投入到大化流行之中。人物的生生不停,大化流行的不间断,根源上就是由于有生物之根据之理的存在,也正由于有这一实理的存在,才不必忧虑大化流行的间断。

《论语集注》“逝者如斯夫”注中,朱子更从“道体”的角度,对这一“生理”进行了论述,朱子言:

天地之化,往者过,来者续,无一息之停,乃道体之本然也。然其可指而易见者,莫如川流。故于此发以示人,欲学者时时省察,而无毫发之间断也。程子曰:“此道体也。天运而不已,日往则月来,寒往则暑来,水流而不息,物生而不穷,皆与道为体,运乎昼夜,未尝已也。是以君子法之,自强不息。及其至也,纯亦不已焉。”(《四书章句集注》,第113页)

宇宙最真实的本质,就是不断的生生变化,过往的东西消失殆尽,而新创生之物随之接续到大化流行之中,这就是道最真实的本质。孔子观水并不是感慨生命的流逝,而是赞叹生命的流行不息。万物创生不穷,都是“与道为体”,理的作用始终不停息,而这也恰是人需要取法的。

我们知道,朱子的“理气先后”思想是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,“理先气后”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。朱子在晚年最终扬弃了“理先气后”的观点,而提出理相对于气逻辑在先。但是,我们可以认为,朱子对“理生气”的扬弃,是否认了线性的宇宙论的理作为一种实体对气的创生,结合对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的解说,以及对“形溃返原”的批评以及自己气论的建构,我们可以说,朱子最终没有完全否定“理生气”这一观点,只不过理生气不是一个历时的线性过程,即不是理在宇宙世界的源头创生了气,而是理作为“洁净空阔底世界”,无时无刻不在使气从虚空中产生。结合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来看,理逻辑上在先,根本上否定的是线性的生成模式。时间是属气的,理和气在根源上不可能有时间性的先后关系。而理又无时无刻不创生着作为时间根据的“气”。

陈来先生指出了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这一说法在朱子“理气先后”说转变上的关键作用,正是“理在气先”这样的线性观点与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观念的矛盾导向朱子晚年走向逻辑在先说。但是,虽然理相对于气不在时间上在先,可朱子依旧强调理的第一性地位。17在一定意义上,否定时间上的“理在气先”,并不一定要否定理生气这一命题,而只需要把时间上的线性创生转化为无时无刻不在的创生作用。可见,如果我们把朱子气论的基本规定和相关问题结合起来看,似乎可以最终理解朱子的宇宙模式,以及在这一模式下的理气关系。朱子所有关于理气关系的界说,似乎都应该纳入这几点的框架下进行检视。

理生气,理对气的创生作用,这点在朱子那里也常常体现在对“天地之心”“天地以生物为心”的讨论中,并为朱子的仁学提供形而上的基础。在《答张钦夫》书中朱子言:

复见天地之心之说,熹以为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,虽气有阖辟,物有盈虚,而天地之心,则亘古亘今未始毫厘之间断也。故阳极于外而复生于内,圣人以为于此可见天地之心焉。盖其复者,气也;其所以复者,则有自来矣。向非天地之心生生不息,则阳之极也,一绝而不复续矣,尚何以复生于内而为之阖辟之无穷乎?(《文集》,第1393页)

朱子在这段话中直接以“天地之心”为阴阳阖辟之所以然,强调天地生物之心作用的永恒存在。在语言上,朱子对于“天地之心”与“阴阳”关系的描述,与其在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命题下论述“理”与“气”的关系是何其类似。结合我们对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以及“理生气”的论述,我们可以承认,“天地以生物为心”实际上就是“理生气”,只不过“天地以生物为心”这一命题扩大了“理生气”这一表述的内涵和外延,更能够将“天道”与“人道”、“事实”(实然)与“价值”(应然)联系起来,打通天人。在“天地以生物为心”这一命题下,我们更能看到朱子思想各个部分之间的联系,看到“理生气”的特殊意义。在“生”之规定下,朱子思想各部分环环相扣。

我们看到,在朱子那里,是理使气不断从虚空当中创生,理对气的创生并不是父子相生式的生成,而是理作为根据,使气从虚空中自己产生。而气最终又按照其为气的根本规定(当然,这一规定是生生之理的根本规定)散尽于虚空之中。这一说法看似有些“惊世骇俗”,但在中国哲学思想中并不是什么多么惊骇的论断。郑玄等人较早就有“自生”的讲法18,而这一思想在郭象那里则表达得更为充分。郭象认为,“造物无主,而物各自造”,“自然生我,我自然生”,“在郭象看来,万物都是‘块然而自生’的。这里的自生并非指自己创生自己,而是指完全无从把握的‘神秘’生成。这种‘神秘’的生成是完整且突然的,并不是从任何有实体意味的‘无’当中产生出来的”19,“郭象的本体论建构是以对《老子》‘有生于无’的思想的破除为起点的。……郭象首先“解构”了通常被视为造物者的‘天’”(同上,第93页),“郭象从根本上对创世论作了否定……在郭象那里,实然的宇宙进程是无始无终,亘古长存的”(同上,第95页)。而以某种造物形式创生天地万物,恰是以汉代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宇宙论的重要模式,尤其是汉代有些思想直接强调有意志的天对宇宙的创生,正所谓“天地故生人”。正因为郭象否定了一个造物者、创生者的存在,所以在他那里,“万物都是‘突然而自得此生’的,所以是‘不知所以生’、‘不知所以得’的”(同上,第97页)。然而,郭象的思想也面临着基本的困境,杨立华先生指出,“在既有的思想传统中,郭象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摆脱生成的问题。而只要有生成的问题,就总要面对从何而生这样的追问。”(同上)

对比以汉代思想为代表的汉代宇宙论和郭象式的自生,我们可以发现朱子思想的独特性。首先,相比于汉代的宇宙论,朱子,尤其是晚年的朱子,更强调理气没有时间上的先后,在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这一命题之下,朱子否定了一种创生式的宇宙论模式,强调宇宙整体的无始无终,这点朱子和以郭象为代表的本体论模式更为接近;其次,相比于郭象否定万物“从何以生”这一视角,朱子强调“理生气”,强调气生成背后的根据性与所以然,这点似乎又和汉儒强调“天地故生人”类似,只是在朱子这里,生化万物、生气的理并不具有人格性和意志性。对气的创生不是源头性的、作为实体的创生,而是这一创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,理不是作为源头创生万物之后就隐退抑或消失,而是“亘古亘今”地作为气生成的根据,使气从虚空中产生,而气从虚空中的产生又恰似有郭象所描述的形式,但不具有郭象所讲的“神秘性”。理是气存在上的根据,是气创生的根据,是气具备气之为气的一切存在性要素的“所以然”。气质终有散尽时,每一个具体的对价值实现的遮蔽都是暂时性的,气终究是作为“客气”而存在的。而客气的消尽,本质上也是由于“所得之理”的规定。即所谓“所得之理既尽,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”(《中庸章句》,《四书章句集注》,第34页)。

朱子的宇宙论和本体论或许并非是两个可以区分开的领域,流行的宇宙与理作为气之本体,这两种不同的模式由于“生”这一基本哲学原理而紧密的扭结在一起,并且不可分割。理作为气创生的根据,使气自然的产生,理与气的这种创生并不是父子(母子)式的产生,而是理是气从虚空中产生的根据,没有了这一根据,气就不能成为存在者。已经创生出的气和即将创生出的气的关系,在某种意义上类似于父子关系,父子有血脉联系,子却终究不是父。由于理对于气的创生,也由于宇宙整体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,我们可以看到,朱子的宇宙图景既是宇宙论的,又是本体论的。朱子将宇宙论的线性的时间性展开扭转为本体的无时间意义的创生,在无时间空间意义的关系上奠基了具有时间和空间的宇宙流行整体。我们可以说朱子的世界图景是“即本体论即宇宙论”的,只不过在诸种关系之中,理为气本,这一关系更为根本


文章来源:《中国哲学史》2014年第1期。本转载仅供学术交流,不做其他用途,若有侵权,敬请联系,十分感谢!!

欢迎关注@文以传道

克莱夫·斯坦登:

6秒前:动时,静便在这里。

艾米·莱昂纳兹:

3秒前:屈伸往来,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,复为方伸之气。

王子清:

2秒前:”(同上)对比以汉代思想为代表的汉代宇宙论和郭象式的自生,我们可以发现朱子思想的独特性。

王术娟:

4秒前:“气”是朱子哲学当中仅次于“理”的重要范畴,朱子对于气的属性、性质等有着很多具体论述。